是这般深情的你,摇晃我的梦想

2015-05-23 00:00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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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年以前,我和两个结义的兄弟一起去美国西部。那是我第一次在红色岩石中穿行,只见天空湛蓝,平原一望无际,道路笔直地伸向远方,普通视力便可看数十英里出去。偶尔停车,就会邂逅大路边一丛一丛的雏菊,隔上几十里,有生锈的村庄出现,空无一人。
 
有一位兄弟叫春分,他是我以及众多江湖弟兄的音乐启蒙老师。他精选了七集重金属及哥特金属音乐,逐个写了介绍。在那个满地盗版的年代,到处找可以支撑下载流量的服务器,放他的mp3,我和他,把那些音乐做成了杂志。从头到尾都是黑色的,非常酷。
 
他从DC飞过来与我们会合,一路上把持着租来车的音响,所有车里播放的音乐必须经过他的挑选。他带了十张CD,那一路,都是My Dying Bride和Tiamat这类音乐,映照着西部的红色岩石,在旷野中嘶喊的旋律,变成了对自然最温柔的抚摸。
 
另外还有两张,就是罗大佑精选集。亚细亚的孤儿,他说,罗大佑是华语音乐唯一可以听的作者。
 
春分是朋友心目中最曲高和寡的男神。他这样说罗大佑,我暗自开心,觉得有一种被认可的喜悦。如果说崔健代表大陆的摇滚乐,那罗大佑则是一个时代的象征,他贯穿了我人生一个又一个重要的时刻。如果有过去,他便是岁月,如果有现在,他便是情怀。
 
想写罗大佑,是因为我习惯在做晚饭的时候听《晓说》,熬过了航母,元帅授衔的漫长篇章之后,高晓松忽然开始讲《光阴的故事》,讲华语乐坛的三十年。交待过邓丽君和刘文正之后,他用很大的篇幅讲了罗大佑。
 
谁年轻的时候没听过罗大佑,那简直就是没有年轻过。尽管有窦唯,有张楚许巍,有黄家驹,但罗大佑是贯穿始终的旋律。他在学校的草地上,寝室里,他在音像店的喇叭声中,处处不绝于耳。有谁抱着吉他弹一首闪亮的日子,把童年的歌词抄在带锁的小本子上,把光阴的故事写在小卡片上。
 
在三里屯南街刚刚有男孩女孩的时候,北街的尽头有一家酒吧叫乡谣俱乐部。因为独占一隅,所以他家地方很大,还开辟出露天的椅子。
 
那整间酒吧看起来都是木头做的,整条木头刻出来的桌子,里面的地粗糙不平。在去西藏还是个传说的时候,他家的墙上一路挂过去,都是高原红的脸蛋。在别的酒吧还是专业钢琴师伴奏的时候,他家的舞台上就有整套的架子鼓,有整班的摇滚乐队。
 
我挥霍在乡谣的时光里,有一小半的时间是可以看到高晓松的。他总在那里喝一种叫杰克可乐的东西,一晚上灌很多,左手搂着一个姑娘,右手还有一个姑娘,笑起来像公鸡似的,咯咯的。
 
乡谣就像旧时候的咸亨酒店,总有那么几个孔乙己常驻,一来二去,大家也混得很熟了。有一位老榕先生,为高晓松结了不少杰克丹尼加可乐的账单。历史学家谭伯牛,也是脸熟的常客,他那时候还没有叫谭伯牛呢,低调地叫tincup,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酒具来的。至于王小山,那简直就是去泡啤酒销售代表的。当然,他们都是在四通服务器上结识彼此,到乡谣不过是找个酒喝,继续掐他们在网上没有掐完的架。
 
高晓松说,他最幸福的一件事,就是在一个酒吧,罗大佑喝到一半,上去和乐队一起唱歌。我想那就是在乡谣吧。有一天晚上,老榕说罗大佑会去,爱虹从日本回来探亲,也去了。我们聊了一会儿天,罗大佑就来了。
 
乡谣一向都没有太多人,我们在里面一间屋,他和我们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,只记得被见到偶像的激动,猛烈地冲击着。他说话声音很温柔,和我说话的发语词必定是美眉。
 
那天还有一位记者在场,他还在用胶片相机,老榕请他给我们照张相,我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,罗大佑见惯了我这种愚蠢的粉丝,很淡定地说,美眉你怎么这么高啊,这样他的手便不好搭在我的肩上。我当时恨不得低上几寸,可以做状小鸟依人。
 
后来酒喝得差不多,酒吧的人也走了一些,大家想请他唱歌,他就上去了。乐队纷纷起立,给他让地方,他弹了长长长长的前奏,唱了一首《恋曲八零》。那时是2002年,这首老歌被他重新用吉他编译过,显得不是那么不可救药的怀旧。
 
高晓松说,我们中国人不擅长搞音乐,听歌都是听歌词的。我也是,从没有几首歌是因为听旋律记住的,都是从歌词往回找调子,因此唱的也一塌糊涂。
 
他说罗大佑开创了很多华语歌的新写法,比如光阴的故事,没有赋,没有比,上来就是兴,而且一兴到底。以前中国人写歌都写短句,骈四骊六,从罗大佑开始,写大长句,为何梦中惊醒处处看到的你简直像看到我自己,诸如轻轻问一声是否还要我再等因为夜已这样深。他的歌词冗长,反复,却不招人厌烦。他可以把就这样飘来飘去,就这样飘来飘去唱上几十遍。。
 
如果罗大佑开一场演唱会,不分上中下集,是唱不完那些经典的。虽然高晓松说罗大佑嗓子不好,但好嗓子和天赋都是上天赐予的,给罗大佑的天赋再配上天籁之音,这种事是要人短命的,还是不要了吧。
 
前几年纵贯线来美国演出的时候我去看过,到他再来开个唱,又是在赌场,凌晨两点,我们几个人又去了,像是一场十五局还未分胜负的棒球赛,一直到凌晨四点多。演出结束的时候他很累,那时候他五十多岁,告诉大家他小孩刚半岁。
 
我们大喊他的名字,本来说好没有安可的,他居然又出来了,说谢谢大家开车那么远来看他,让大家早点回家休息。
 
我那天冲到台下问他,大佑哥哥,我们在乡谣见过的,你还记得吗?
 
他说记得记得。
 
--骗人,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?
 
我说,你以后还要来,我们不管多远,一定来看。他说会来会来。
 
我说什么时候来,他说很快很快。
 
我说,我们都爱你!Take care. 说得很大声。
 
他说,我也爱你们,你们回去开车路上小心。
 
大佑哥哥的麦克风没有关,我离他太近说话又大喊,结果全场没走的都听到我们的对话了。。。。。。
 
这时从天空飘来无数彩色的纸片,映照着舞台的灯光,像是纷纷扬扬的雪,无声无息地落下。大佑哥和乐队就在这满天飞舞的辉煌中退下。
 
曲终人散,很是伤感。不过,想到他还可以这样充满活力地唱唱跳跳,又觉得有点安慰。
 
大佑哥哥,是这般深情的你摇晃我的梦想。
 
即使全世界都不流行你了,都不听你了,我还是会听,还是会永远永远记得你的。

 wanjiaweb Bosto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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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文链接是我的好友方恨少。他和我写了同题作文,请移步他的公众号围观。给他点赞。谢谢。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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